写在2020的莲花湖-伍须海穿越

苦行僧

近几年总觉得日子乏味，可能进山走一走就成了那几圈漪涟。
这次选的线路在甘孜州，走康定莲花湖—九龙伍须海，开心的是有几个小朋友加入，我也想知道95后的新一代对户外是怎样理解的，路上有大把安静的时光，可以让我慢慢看，慢慢想…
照例住在新南门的青旅，照例从新南门赶最早的大巴车去康定，照例在放下包冲个澡后在成都的夜里觅食…空气中都是自由的味道，连潮湿都显得飘逸…只是再也不敢在进山的前夜放开喝酒，怕宿醉的身体经不住原始的拉扯，毕竟是好不容易有山友的人，总不能落个下次不见。
晚上在青旅小坐，不见去年那般热闹光景，前台会讲几国语言的小姐姐没有了，一老嬢嬢孤守整个院子，WiFi密码都不得不开口问老外，放眼望去文艺的流浪气息落了灰，2020有些沉重，也有些压抑。
老嬢嬢说，院子鱼塘里鱼都快要死光了，老板说，死光就死光…
到康定的大巴车灰常豪华，木地板，皮质座椅，腿脚都伸展得开，我发微信小视频给之前同走的山友，告诉他们康定大巴车脱贫了，他们说这哪是脱贫，分明是暴富…
四个小时抵达康定后，汽车站旁的伊思户外关门了，一大群揽客的藏族友人七嘴八舌地讲gai上还有另一家，买了气罐，吃了牦牛汤，通过枇杷和樱桃再次力所能及地拉动了下当地经济，然后包车去沙徳镇的进山口村里。摇摇晃晃一下午，司机师傅一边开车一边拍抖音，看着他镜头里我们睡成猪的样子，忽然正襟危坐了一下，然而很快又在藏语歌曲中昏昏沉沉，安全什么的好像也不重要了，做我的春秋大梦好似顶顶重要。
晚上住藏民家，他们汉语蛮好，看来旅游发展的不错，吃了藏香猪土豆片和烤土豆，参观了零几年较为豪华的藏式房子，听了听二几年出生的藏族老书记的故事，讲了讲同为二几年老红军的我爷爷的故事，藏汉一家亲，在为自己家老人的历史命运唏嘘的那一刻，我看到彼此眼里同样的光。
他说，“这都是命”。我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，可能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好的安身之处，却也心甘情愿地守着现在的日子吧。
第二天一大早起身，有八公里的公路要走，同行的山友中一人从未来过高原，希望借由这八公里适应一下。反正也不着急，村里一条黑狗一直跟着我们到了林场，不说一声再见扭头就走，害我一直想它。
本想着绕过莲花湖再扎营，过了独木桥后，队友没能跟上来，左等右等，穿着冲锋衣坐在桥上都冷了起来，来回在软泥里踩着脚印，看来是出事了，凭感觉不会是啥大事儿。
果真，队友Y第一次上高原高反了，我看到时情况已经明显好转，另一队友L已跑去找下山摩托，P陪在Y身边，X跑去借有信号的手机联系村里人。
我过去以后，哼起小歌带Y去附近的营地扎营，天色要暗下来了，先进帐篷再说。路上我跟他讲，不要有心理负担，高反很正常。他放松不下来，我紧张不起来，各自的经历造就各自的情绪吧。羡慕他还有很多的时间，只要他想，就能不断刷新，不是吗。
第二天他留在了营地准备下撤，莲花湖的白天有很多摩托，能涉水能越野，都是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。我和其他三位队友继续前进。路上也担心他，也担心自己，毕竟接下来就是5000的垭口了。这条线路有难点：上下垭口的大石头和天池边上的一段窄路。后来我发现还有几次过河。
声明一下，我怕水，心理素质也不好，体能也下降了，所以大神请路过，我给自己的定位是“先天不足，全凭韧劲的胆小鬼”。
不属于体格棒的，早产加从小体弱多病；也不属于胆儿大的，稍微高一些的石头就要蹲下来走，独木桥更是没法直立行走，基本是两腿一夹，哆哆嗦嗦磨蹭过去。可能走了那么些线的原因全凭热爱，喜欢大自然的静谧，喜欢在未知里逐渐平稳的自己，喜欢匍匐在尘埃里也登在山巅上，更喜欢可以离开城市活在真空中的山中几日。
下垭口时遭遇暴雨和打雷，没办法啊，只能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。紧张的气氛中想起2月份从杂巴拉垭口下山时的月光和齐腰雪。
匆忙扎营，焦灼地等待队友下山，一晚上的雨下个不停，进山几日，夜夜有雨，怀念初次徒步时年保玉则山里的星光灿烂。但是相比千八，三尖这些华东路线，我宁愿日日夜夜淋雨走高原线路，就像8月份的洛克线。
等到真的面对天池边的5.6free solo和易失足坠天池的路段时，我也只能一边说害怕不敢走一边一直走，好像较前几年有进步，纠结的时间明显减短，反正无论如何都要走，说得出害怕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。
翻垭口前有一牧场，老阿妈问我：女子你能翻得过哦？ 我说，过不过得去，都要过去。
生活中遇到问题，来山里点燃勇气。
最后一日穿着湿鞋湿袜子走，两个大拇指甲又坏掉了，唉。不过出山时的大草地真漂亮，鞋子脱掉晾起湿衣服，躺在牛粪边上看天看云。那种治愈的感觉让我忍不住雀跃起来，想着晚上去九龙吃些什么，明天去成都吃些什么，一边想一边走，竟也不知不觉走完了最后这一程专属的寂静之路。
回头望时，还是会怅然，不知道下次进山是何时，会是怎样的心境，会遇到什么样的故事，会汲取到什么力量，又会将什么留在山里。
返回时照例住在新南门的青旅，疫情期间几道关卡，太阳下穿着防水裤潮热难耐，如果说九龙县城是冷汤锅冒雾气的话，成都就是藏炉里添了劲柴…等待查验的功夫，我闻到了身边各种味道交杂着升腾，有些烦躁，又到了城市。又有些安心，又回了城市。
当地朋友发了个小区串串的位置，趁着晚高峰的雨如何也打不到车，路边的dicos转移到汉庭大厅，穿着青旅的蓝拖鞋踢踏水声，等待网约车排队，在山里多淡定，现在就有多焦躁。好像我们必须要就着喧闹的人声、翻腾的红汤和对瓶吹的啤酒才抒得出意。静坐在彼此身边时，都在低头刷手机。
不能吃辣的南方小伙伴大口的撸着签冒着汗，不习惯吃的脑花和肥肠也都滑进了肠胃，其实从山里出来每个人的上限都加开了一档，可能是在横下心来过河的一瞬间，也可能是翻垭口时干涩的喉咙，或者是Y的高反疑惑“我会不会死”…………但在成都热闹喧腾的市井里，还是显得内敛和害羞。
提前出山的Y一天未吃饭就等我们豪搓一顿。年轻真好！心里的念想就是一切～ 他说如果不是来徒步，他肯定不会来成都，更不会去藏区…突然想起那个摇摇晃晃去沙徳的下午，他睡眼惺忪望着窗外说，“我靠，那是牛吗？ ”我和L爆笑：“那不然呢…难道是狼吗”
刚开始玩户外时，身边是60后70后，后来是80后，现在是95后，他们不喜欢喝酒吹牛逼拉呱感情，他们更直接，更自我，更理性。
很好。
希望更多的人走进山野，把心拿出来洗一洗，把垃圾带走，把经历带走，然后好好生活。




( 本文作者 : 骆必达@ )